许夷光应了,却没有走,而是把半路遇见傅烨的事三言两语说了,“……傅二爷还托我回来向祖母和长辈们都带个好。”
总归许老太太一定会知道的,那等着下人告诉她,还不如她自己告诉她的好。
许老太太没想到许夷光不过出门一趟,便好巧不巧遇上了傅烨,她人老成精,如何猜不到这场“巧遇”十有八九不是真巧,而是人为的?
双眼立时微微眯了起来。
傅将军那边一直没有下文了,难道是顶不住靖南侯太夫人的压力,已然放弃了?
他要是放弃了,事情就糟糕了,便是傅二爷再对夷光另眼相看,她也休想进靖南侯府的门了,那自家不是彻底断了与靖南侯府成为姻亲的可能性?
早知道,还不如一力促成瑶丫头与傅二爷呢……可许老太太也知道,从那日傅御在琉园只差说出了这辈子非许夷光不娶的话后,许瑶光与傅烨之间,便再无一丝一毫的可能了。
谁曾想,如今连另一个可能性另一份希望,也彻底破灭了呢?
还不知道靖南侯太夫人与夫人知道傅二爷在大街上“偶遇”了夷光后,会恨她恨成什么样儿呢?怕是得连他们许家整个儿都给恨上吧?自己对靖南侯太夫人的救命之恩,也要自此一笔勾销了吧?
怎么就这么倒霉,偏是同一家子的叔侄俩一起看上了夷光呢,换成两家子的老爷少爷,事情不就大有可为了吗?许老太太心里本就从没真正喜欢过许夷光,前阵子是想着万一她有大造化呢,才哄着顺着她,这两日却因李氏忽然不肯接受许家的救济,又恼上了她们母女了,到此时此刻,她的懊恼与烦躁,还有那些个
一时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,更是快要压制不住。得亏她还记着许夷光好歹还能给人看病,为自家拓宽人脉,所以到底把懊恼与烦躁都压下了,勉强笑道:“傅二爷倒是有心了,就是不知道他几时会来咱们家,继续跟着柳先生念书了?你回去见你娘吧,她
肯定等急了。”
许夷光应了:“是,祖母。”
屈膝行礼,退了出去,懒得去理会许老太太方才那一瞬间,几乎掩饰不住的各种情绪变化,反正无论怎么样,祖母都不会喜欢她的,那她是喜是怒,自然也不与她相干。一时回到二房,果然李氏早已等得十分的着急了,好容易见女儿回来了,忙上前拉了许夷光,上下左右的打量起来,打量了一番,见她完好无损后,方松了一口气,笑问道:“还以为敏敏你要晚些时候才回
来呢,没想到倒比我预料的还早些,是镇国公府不好玩儿吗?”
许夷光不欲李氏担心,路上已调整好了情绪,闻言笑道:“看来娘不喜欢我早点回来陪您?那我再出去便是。”作势要走。
让李氏一把给拉了回来,笑嗔道:“就爱作怪,娘怎么会不喜欢你早点回来?不过是想着你和曦姐儿要好,每次见了面都说不完的话,以为今儿个也是一样罢了。”
许夷光笑道:“今儿我和曦姐姐一样有说不完的话,只是不想娘担心,所以用了午膳就回来了,娘在家都做了些什么呢?”
说着见满榻的布匹棉花皮毛什么的,道:“这些都是给外祖母和舅舅们准备的吗?现做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吧,不然请了外面针线班子的人给做?”
李氏点头:“我也是这样想的,可我总要先看过东西的好坏,再就是我想亲自给你外祖母做两双鞋,这些年,我从来没在她老人家膝下尽过孝……”
“那我帮娘一起做。”许夷光见李氏说着,便伤感起来,忙岔开道:“我也该尽一份我的孝心不是,就是我针线活儿差娘差远了,不知道外祖母见了会不会嫌弃?”李氏听得笑起来:“你外祖母见了,知道是你给她的,高兴还来不及呢,怎么会嫌弃。不过哪里用得上你,我从昨儿做到现在,已经做好一双,另一双的鞋面子也今儿上午绣好了,要不是做鞋面子,我还真
不知道这一上午的时间怎么打发呢,所以你要露一手你的手艺,只能等下次了。”
许夷光便不再说做鞋的事了,问起其他事来:“娘,那要买的东西单子都列好了吗?要不要我帮忙?”
李氏笑着摆手:“不必了,我和你吴妈妈早就列好担子,让阿吉照着单子采买去了,你就别操心了。出门一趟,累了吧?且回房梳洗一番,休息一会儿吧,晚间我们吃羊肉锅子。”
许夷光的确累了,不但身体累,心更累,便也不与李氏多说,行礼退下,回了自己屋里去。
是夜二更时分,傅御来了。
刚进屋便感觉到许夷光今日心绪不佳,只当她还在恼白日与傅烨的“偶遇”,虽暗暗高兴受用于她对傅烨不假辞色,也免不得恼傅烨。咳嗽一声,清了清嗓子后道:“我大哥今儿晚饭发了话,让傅烨去西山大营,还是从大头兵做起,所以以后他一个月里,至多只能回京两次,不会再想‘偶遇’谁,就能偶遇谁了!”
第188章 信物
许夷光没见到傅御之前,满心想的都是,见了他后,她一定要立时把靖南侯太夫人都是怎样逼她的事告诉他。
她不是将她当软柿子,以为自己想怎么捏,就能怎么捏吗?
那她就让她知道,她就算真是软柿子,也是一只有刺的软柿子,一个不慎,便会扎得她的手鲜血淋漓,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以势压人,视别人的尊严与终身为草芥!
然而见到傅御后,迎上他满是欢喜与满足的英俊面孔,她忽然间却没了告靖南侯太夫人状的心思。
那是他的亲娘,生他养他的人,他能怎么样呢,还真为了她,连自己的娘都不要了不成?那便只能继续抗争,继续夹在自己的娘和她之间左右为难。
许夷光今日深切体会到了被人逼迫的滋味儿,是真的很不好受,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,又如何做得出逼傅御这样的事来?
她逼他,靖南侯太夫人也逼他,就像手心和手背打架,最痛的,从来都不是手心或手背,而是手的主人一样……靖南侯太夫人或许舍得,她却知道自己,绝对舍不得。是以许夷光到底还是把已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,也没接有关傅烨的话题,只是道:“我今儿问过镇国公老夫人了,她唯一能确定的,便是当年我外祖父忽然获罪,的确事关夺嫡,旁的便不知道了,也不知
道是真不知道,还是……”
还是知道却不愿意告诉她,毕竟兹事体大。傅御明白她的意思,他也觉着镇国公老夫人指不定有所保留,道:“不管镇国公老夫人是真不知道,还是知道却不愿意说,她既不愿意说,我们再想其他法子便是,可惜我查了锦衣卫的卷宗后,也没有发现
,怎么竟会任何记载都没有?”说着见许夷光情绪越发低落了,忙又道:“不过我近来在宫里做了一番布置,当年在先帝御前伺候的人,虽然已经过了十几年,早出宫的出宫,去给先帝守陵的守陵,亡故的亡故,总还有留在宫里的,假以
时日,不信找不到线索。景山我也已打发了人去查探,据说当年先帝跟前儿服侍的李公公与梁公公虽都病故了,却都有干儿子还活着,敏敏,你放心吧,我们一定能找打线索的!”许夷光低低的“嗯”了一声,拿出了李氏给的那对镯子,“这是我娘给的信物,是当年我外祖母留给她的唯一东西,我外祖母和舅舅们见了,便知道是我娘打发去的人,不是旁的居心叵测的人了,就是不知道
傅将军届时打算派谁去?我和我娘打发去碾伯所送东西的人,就这几日便要上路了,一路上还望将军的人能照拂他们一二。”
傅御自是想也不想便应了:“你放心吧,我的人一定会把所有事都办得妥妥帖帖的。”
一面把镯子收进袖里,一面关切的道:“敏敏,你怎么了,一直都没什么精神似的,是不是,身体不舒服?”说到后面,语气里已带出了几分小心翼翼来,敏敏难道,又要开始回避他、拒绝他了?许夷光如今倒是没想着要回避傅御、拒绝傅御,反正再回避再拒绝也是没用的,遂摇头道:“我没事,就是一直找不到线索,有些着急罢了。对了,马上就年底了,将军公事一定很繁忙,暂时就别来看我了
,成吗?也免得将军白日里没有精神,耽误了正事。”
她也正好利用这段时间,好好想一想以后该怎么办,是随心而为,还是理智一点?
能随心而为,当然最好,也是这世上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,可若不能随心而为,她又不想如靖南侯太夫人所愿,胡乱把自己嫁了,又要怎么才能护住自己呢?
看来她不但得尽快让满京城的高门大户都知道她医术高明,还得让他们知道,有些病只有她能看,其他大夫包括太医院的太医们,都看不了才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