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节(1 / 2)

许明孝没想到李氏竟决绝至厮。

他都已经打骂过郭氏,郭氏已也给她磕过头赔过礼了,她还想怎么样?

还‘赐她一纸休书’,真当他不敢么,反正他早不想要这样吃里扒外,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老婆了!

只可惜他还未及开口,许明忠已先沉声说道:“二弟妹,二弟此次的确大错特错,你放心,无论是我,还是母亲,都断断不会轻饶了他,定会给你和二丫头一个公道的,所以,你也别说气话了,好吗?且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,你和二弟都夫妻十几年了,早已恩深似海,只看在二丫头的份儿上,你也不能这样冲动啊,二丫头还这么小,你真忍心让她与你母女分离,天各一方吗?”

又冲许老太太使眼色,示意许老太太劝慰李氏。

许老太太满肚子都是气,既气郭姨娘狂妄没规矩,也气李氏和许夷光不依不饶,还气大太太眼里只看得到银子,不将她放在眼里……总之,这会儿是看谁都不顺眼。

所以才会一直冷着脸,没有开口说话,只看底下众人你咬我我咬你。

可如今自来最看重的大儿子发了话,许老太太不能再闭口不言下去了,只得干巴巴的开口劝慰起李氏来:“是啊老二媳妇,你再恼郭氏和你老爷,也不能不顾夷光吧?何况我和你大伯这次都不会轻饶了郭氏和你老爷,你就别再怄气了,啊,你身体本就不好,再怄坏了,如何是好?夷丫头,你也劝劝你娘,别人的话她听不进去,你的话她一定听得进去。”

许夷光闻言,便立刻抱着李氏的手臂哭起来:“娘,您别走,我不要和你分开,求您不要走,您要是走了,剩下我一个人,可该怎么办,我不要叫那郭老太太外祖母啊,娘,求您了……”

明显她娘现在是跟她父亲和离不了的,她祖母和大伯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,便是休妻,也不可能,不然当年许老太爷的“急公好义雪中送炭”,就成了一场笑话。

何况许夷光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娘背上一个“下堂妇”的名声,她就算要走,也是堂堂正正的带了自己一起走!

李氏让女儿这么一哭求,眼里也有了泪,“娘不会和你分开的,娘就算要走,也一定会带了你一起走……”

语气却不如方才那般斩钉截铁了。

许明忠见了,忙骂许明孝:“你还愣着做什么,还不快给二弟妹赔礼道歉?”

又叫大太太和三太太:“夫人,你和三弟妹也劝劝二弟妹,家和才能万事兴。”

大太太与三太太脸色都不怎么好看,尤其是三太太,她根本不想趟这滩浑水,反正就算那银楼充入公中了,也到不了几个银子到他们三房头上,她才懒得去费那个神,只冷眼看戏多好?

可大伯子已经明确点了她的名,她也不好装没听见。

只得跟大太太一道上前,劝起李氏来:“二弟妹(二嫂),我们能体会你的感受,可男人都粗心,二弟(二伯)不知道郭氏和郭家人的轻狂也是有的,这次重重的惩罚他们,让他们以后不敢再犯便是,怎么能因为他们不好,便与二弟(二伯)离了心,还说出那样的气话来呢?你便不看二弟(二伯),不看自己,也要看夷光不是?她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,你都不疼她了,还指望谁疼她呢?”

许明孝也碍于大哥的冷眼,在一旁赔小心:“好太太,都是我不好,你放心,我以后一定会好生约束郭氏,也好生约束她娘家,断不叫今日之事,再重演第二次的,太太就大人大量,宽恕了为夫的这一次吧……”

第43章 早死了心

李氏被众人围着,七嘴八舌的劝着,本就一团乱的心就越发心乱如麻了。

许明孝与郭姨娘一家只是羞辱她也就罢了,她或许还能看在许家对他们李家多年的恩义上生生忍下来,可他们不该那样羞辱她的女儿,让她女儿受那样的委屈,一个当娘的,在自己的女儿受了那样的羞辱与委屈后,都不能为她出头张目,她还配当娘吗?

何况这么多年下来,这个家,乃至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,都早已让她凉透了心,今日之事,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也是替她越发坚定离开的决心而已。

可公爹和许家对她、对他们整个李家上下都有恩也是事实,她如果真坚持离开了,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妻,许家的名声都将受到影响是一定的,那她岂非是恩将仇报?

还有她的母兄并一大家子人,没有了许家的定时周济,以后可该怎么样呢,她自己吃苦受累没什么,母兄嫂子和侄儿侄女们已经苦了这么多年,她实在不忍心让他们更苦了,只是她一个人受委屈与羞辱,就能换来一大家子人的吃饱穿暖,天下间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买卖吗?

更何况她也舍不得女儿,虽然她口口声声要带了女儿一起走,心里却知道,她是无论如何都带不走女儿的,许家不会放人,她也舍不得让女儿跟着自己吃苦,甚至毁了她原本就算不是大好,却也比跟了自己绝对好得多的前程与未来。

李氏心里天人交战着,泪也流得更多更快了,配着她灰败惨淡的脸,实在可怜得紧。

看得许夷光大恸,娘就是顾虑太多,牵挂也太多,所以自进了许家后,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。

想着,她借抱李氏胳膊跟着她哭的机会,低声用仅够彼此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:“娘,晕倒。”先把娘弄进内室去,她问清楚娘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后,再做定夺吧。

李氏听到女儿的声音,现下自己也的确心力交瘁,遂在又哭了几声后,两眼一翻,在许夷光的惊叫声:“娘,您怎么了,您别吓我,别吓我啊……”中,“晕”了过去。

好在她本就大病初愈,素来身体也不好,如今遭受到这么大的打击,一时承受不住晕过去也是很正常的,倒是没有惹人动疑。

许夷光遂得以与吴妈妈一道,将李氏扶进了她的卧室里去,吴妈妈还唱黑脸,把所有人都堵在了外面,反正吴妈妈满心都是恼怒与悲愤,不用强装,脸已经够黑了。

确定外面的人都已退开,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后,许夷光才低声问起李氏来:“娘,您现在心里是什么打算?如果您想离开,我们就一起来想办法,总能想出个万全之策来,只是一点,无论如何,我肯定是要跟了您一起离开的。当然,如果您不想走,还想留下,我也有法子让父亲与郭姨娘都得到应得的惩罚,而不只是些不痛不痒的空话。或者,您想要挽回父亲的心,让他以后都远着郭姨娘,改变我们现下的处境,我同样有法子,如今就看您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了。”

李氏闻言,灰败惨淡的脸上就漾起了一抹苦笑来,摇头道:“我怎么可能还想挽回你父亲的心,我对他早已是凉透了心,早不拿他当自己的丈夫看待了,不然何用你小人儿家家的来替我想法子,我不是没有法子,是不想,也……不屑而已。”

也不知道当年她父母到底看上了许明孝和许家哪点,所以才把她许给了他?

不过不管是哪点,事实都证明了他只是金玉其表,其实一直败絮其中!

许夷光暗自松了一口气,只要娘对父亲已经真正死了心就好,心都死了,自然不会再痛,同样的,一个人都不在另一个人的心上了,再伤害那个人,又能伤害到哪里去?

她想着,继续轻声道:“那娘是什么打算,借此机会离开吗?和离怕是不容易,不过再不容易,我们也一定能想出法子来的。幸好这些年我一直跟着师父学医,要养活我们母女应当还是不难的,只是外祖母和舅舅他们,怕是得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了,毕竟以后不但没有了许家的定期周济,我们还得凑银子来偿还许家以前送去碾伯所的那些银子,但我相信,这样的苦日子不会持续太久,何况只要娘真的舒心,我也好,外祖母和舅舅他们也好,再苦都不会觉得苦的。”

李氏却仍是摇头,“我也不打算离开。你外祖母那么大的年纪了,我不能承欢尽孝于她膝下也就罢了,如何能在明明能让她日子稍微好过一点的情况下,只为了自己,就让她临到老来,反而衣食无继朝不保夕?那她就真是白生养我一场了。你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们也是,这十几年来,他们吃了不知道多少苦,相较之下,我只是偶尔受点委屈算什么?所以,如果老太太和大老爷真如他们所说的,不会轻饶了你父亲和郭氏,此事就到此为止吧。”

她从来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,以前不是,如今有了女儿,女儿还这般懂事体贴,就更不是了。

许夷光无声的叹了一口气。

她就知道,娘十有八九会做这样的决定,只要能让亲人们,更让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日子好过一点,她就算再委屈,又算得了什么?父亲与郭姨娘想必也是吃准了这一点,才敢那样肆无忌惮羞辱她的吧?

那她更得好生为母亲出这口气了!

许夷光遂点头道:“娘既已有了决定,我听娘的就是,反正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,娘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。”

见李氏欲言又止,抢在她之前开了口:“娘别劝我不做那件事了,既然做了,开弓没有回头箭,那就得做绝了,不然今日这样的事,势必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,必须得从根子上绝了这个可能性才是,何况郭姨娘固然有错,罪魁祸首不是父亲吗?总得让他们都受到惩罚才是!”

这也是许夷光一开始不告诉李氏她的打算,只是悄悄告诉了吴妈妈,让吴妈妈在她出门后,再告诉李氏一切的原因,当然她也是怕事出突然,李氏会惊惧心痛之下,身体受损,提前知道了,自然就免了担惊受怕。

但更多还是因为许夷光怕李氏提前知道了,会阻止她,不让她把事情闹到这一步,她娘被她祖父和许家这么多年的所谓“恩义”压得太久了,久得心软与退让已经成了本能,她自然要未雨绸缪,一如此时此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