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是,人家太太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。”
“这郭家不是听说挺诚信的吗,难道都是假的?”
郭娘子与郭圃脸涨得通红,都是气的。
郭娘子的声音便也拔高了好几度:“我们郭记从来一分钱一分货,便是现在,我也敢说假一赔十,童叟无欺!这位太太,你确定这根簪子真是我卖给你的吗?可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曾见过你!”
“我当然确定就是你卖给我的!”那妇人大怒,“当日我本来只是进来随便看看的,是你又夸又哄的,我才买了这簪子,你还说我戴上这簪子人都年轻了几岁,这才几日呢,你就想抵赖,说没见过我了,我告诉你,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,你最好再睁大你的狗眼,好好瞧瞧到底记不记得我,否则,休怪我不客气!”
她的丫鬟随即道:“再说了,这簪子你们店里肯定不止这一支,拿出其他的来比一比不就什么都清楚了?”
郭圃其时已自她一挥一挥的手上,看清楚了那支簪子,的确很像是自家的手艺,忙压低了声音问郭娘子:“你真确定没卖过簪子给她?好好再想想,千万想清楚了,省得回头又把大生意给弄飞了不说,名声还臭了。”
郭娘子被郭圃一提醒,认真一细想,才发现自己前几日貌似的确卖过簪子给那妇人,难怪方才一照面便觉得似曾相识,心里便有几分发虚了,难道,那妇人不是有意来惹事的?
可想到自家从来不卖假货的,心又立刻踏实了,向那妇人道:“我方才想起来了,我前几日是卖过簪子给你,可到底是不是你这丫头手上那一支,就只有你们主仆自己才知道了。”
那妇人冷笑:“方才不是说不记得见过我吗?见抵赖不了了,又开始怀疑我弄虚做鬼了,小红,把那破簪子给这黑了心的老板娘看,到底是不是他们家的,呸,当老娘差你这几个银子呢,老娘是咽不下这口气,也不想再见到其他的街坊邻居们被你们欺骗!”
郭圃忙接过簪子看起来,做工精致,式样考究,虽一打眼像是他们家的手艺,但的确不是。
他不由松了一口气,道:“不好意思这位太太,这根簪子的确不是我们郭记的手艺,我们自家师父的手艺,我一眼就能认出来,也许是太太在别家买了这簪子,却错以为是我们郭记的呢?那便只是误会一场,说开了也就是了,大家伙儿也都散了罢,我先谢谢大家了。”
原来只是一场误会……众围观之人闻言,便要散去。
“且慢!”那妇人却尖叫起来,“你说不是你们家的手艺,就不是了?那我还说这簪子就是你们老板娘卖给我的了,反正我不管,今儿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,我就去衙门告你们,衙门的老爷们都明察秋毫,我看你们到时候还怎么抵赖!”
竟然还有下文?众围观之人立刻都收了脚,继续看起戏来。
郭娘子大是气愤:“还说不是讹诈,这不是讹诈是什么?偏还说自家有的是银子,充大尾巴狼呢,呸,终于充不下去了吧!”
便是郭圃,再是讲求和气生财的,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,冷着脸道:“这位太太,你到底想怎么样?直说便是,我们既是开门做生意的,自然什么人都经过见过,是不会轻易被吓住的,劝你趁早死了心。”
“让我趁早死了心?”那妇人快气疯了,“你们什么意思,老娘说了自己不是来讹诈,只是来讨回一个公道的!你们再不给老娘一个说法,老娘也懒得跟你们客气了,小红,去叫人!”
她的丫鬟应了一声“是”,分开人群跑了。
郭圃自谓自家有靠山,倒还不至于怕那小红真叫人来。
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遂仍是耐心与那妇人道:“这位太太,我本来不想伤你脸面的,既然你不依不饶,我也只好做一回恶人了。我们家的首饰,哪怕只是一枚最小的戒指,也在不起眼的地方,有我们郭记标记的,像簪子,标记一般都刻在这个位置,一来防伪,二来嘛,就是防着今日这样的情况了,这根簪子可明显没……”
他攸地住了口,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至极。
第30章 噼里啪啦
郭圃的声音戛然而止,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至极。
只因他竟在那根赝品簪子上,摸到了自家的标记,还是在跟自家的簪子一模一样的位置上,这下可好,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!
郭娘子见丈夫不说下去了,脸色也是大变,心里一紧,难道……
忙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:“当家的,怎么了,是不是簪子也有标记?可我们家从来不做假货你是知道的,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们,一定是的!”
“我还能不知道是有人陷害我们吗?”郭圃没好气,“现在的问题是,要怎么把眼前的局面应付过去,调查是谁在陷害我们,怎么善后,都是后面的事了。”
郭娘子恨恨道:“竟敢陷害我们,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可以任人你捏扁搓圆呢?等查了出来,我们一定将他打个烂羊头……”
那妇人见郭圃不说了,反与郭娘子窃窃私语起来,夫妻两个还摆明一副心虚气短的样子,声音越发大了:“怎么不说了啊?说啊,继续说啊!莫不是在簪子上发现了你所谓的自家的标记,心虚了,不敢说下去了?呸,老娘说了不是讹诈,老娘家又不缺银子,只要你们态度好一点,好生与老娘赔个礼道个歉,再把簪子与老娘换了,老娘懒怠跟你们一般见识,偏要抵赖,还猪八戒倒打一耙说老娘讹诈,现在抵赖倒打不下去了吧?街坊邻居们给我评评理啊,我买了假货来讨公道,公道没讨到,反被臭骂了一顿,这账该怎么算?”
众围观之人闻言,都嚷嚷道:“当然是让他们赔礼道歉了!”
“赔礼道歉怎么够,不是说‘假一赔十’么,当然是要赔这位太太十根这样的簪子了。”
“还不定平日欺瞒了多少顾客呢,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而已……”
郭圃与郭娘子听得额角直冒汗,再这样下去,自家的信誉可就毁于一旦了。
郭圃只得给郭娘子使眼色,让她上前赔几句软话,好歹先将妇人弄到后堂来,再来商议赔偿的事,今儿看来是再不想破财消灾,也不得不破财消灾了。
郭娘子一看丈夫的眼色,就明白了他心里想什么。
虽满心的不情愿,也只得上前冲那妇人赔笑:“太太,今日之事必定有误会,这大热的天儿,才又说了这么多话,您必定累了也渴了,不如我们去后堂先吃杯茶,歇歇脚,再来好好商量后面的事,您看可好?”
那妇人冷哼一声:“什么误会,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吗?现在才想着请我吃茶歇脚,好好商量,你早干什么去了,你若之前不想着抵赖,嘴巴干净一点,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,现在见抵赖不了了,就开始软了,只可惜已经迟了,老娘不吃这一套!”
话音刚落,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哗:“让让,都让让!”
然后人群分开一条道来,打头一个四十多岁,又高又壮的黑汉子,后面还跟着十好几个跟他一样膀大腰圆的汉子,方才去了的那个小红,则站在打头汉子的旁边,给他指路:“老爷,就是这里了!”
那妇人立刻拿帕子捂脸,哭了起来:“当家的,你可算是来了,你要是再不来,我就得被欺负死了啊!”
黑汉子大是恼怒,看向郭圃道:“你就是这家店的老板?哼,卖了我老婆假簪子不算,她上门来讨公道,你们还敢说她讹诈,骂她,欺负她,也不打听打听我黑老三是谁,缺你那几个破银子,又是你欺负得起的人吗?给我砸,使劲的砸,只要不将东西搬出去,不把人打残打死了,便是官府,也奈何不得我!”
跟他来的十几个壮汉便应了一声“是”,如狼似虎的冲进铺子里,开始噼里啪啦的砸起来。
众围观之人听得来人竟是黑老三,这一带出了名的地痞,都唬了一跳,一边小声议论着:“是觉着这汉子眼熟,原来是黑老三。”
“这下这家店的老板该哭瞎眼睛悔青肠子了,黑老三不找他们家麻烦已是万幸了,他们倒先惹到他头上……”
“可不是,这可真是老寿星上吊——嫌命长了!”